在第五十六屆金馬獎府獲五項大獎的白色恐怖主題的遊戲改編電影《返校 Detention》,喚醒老一輩和中生代的群眾年輕時期的記憶,為不同世代的觀眾也重新正視和反思自己的歷史。其中有一句核心的台核心台詞直指了台灣人甚至整個華人社會在面對歷史創傷根本上的通病:「你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
在東亞近代史中,不乏充滿許多社會動盪和暴力的歷史事件,舉凡中國的六四天安門事件(1989),台灣的二二八事件以及後期衍生的白色恐怖(1949-1991),1997年的香港回歸到今年爆發且延燒至今的反對《逃犯條例》修訂草案運動等。在《痛史:現代華語文學與電影的歷史創傷》中針對東亞近代的「歷史創傷」研究,以及這些「歷史創傷」衍生出的文學和電影等藝術作品。
書中提出了為何西方和東方在面對如此的歷史傷痕有著根本性的差異,以二戰的納粹猶太大屠殺為例,通常猶太的受害者會離暴行的發生地,而這些地點會成為肅穆莊嚴的歷史遺跡,用以緬懷和哀悼。相反的華人仍會繼續住在這些地點,變相地表示否認人們曾遭受的傷害、痛苦和歷史,以後續的生活痕跡覆蓋。舉例來說,對於現代的台灣人來說,霧社代表的是以櫻花和溫泉聞名的風景區,而不是血腥事件的發生地;北京的天安門是熱門的觀光勝地,所有的血跡的歷史痕跡都已被抹除。
另一點是「華人在二十世紀後半段的暴力和暴行都是自我加害」。在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日本戰敗退出之後,華人面臨的都是自相殘殺的處境,舉凡國共內戰、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六四天安門事件和近期的香港反送中事件,都是同一個民族自我迫害的在地暴力。書中提到「在創傷、抑鬱和治療的議題上創造了更複雜的情節,⋯⋯當暴力罪行出現,它並非外來政權或殖民勢力而是來自內部時,這個挑戰會變得更加複雜。」人們在面對自己的政府不可理喻的威權和暴力,所感受的背叛感會使人民產生矛盾,從而懷疑整個國族主義,和自我意識的認同。
華人面對在面對歷史傷痕的方式,正是源自人類原始的逃避本能,在段義孚的《逃避主義》中提到,人類逃避的對象大概分成四個:自然、文化、混沌和人類自身的動物性和獸性。華人傾向忽視或是躲藏,一來不想面對加害者和本身的同源性,二來是想否定人類(自己)的動物性,否認這些暴行是出自於「人」,不斷的自我偽裝,以掩飾人類野蠻的動物性特徵。
逃避主義並不是一味的負面消極,適度的逃避現實也能使人有效的分散和轉移負面的情緒、重整想法和擴充想像力,文學、音樂和電影都是逃避主義的藝術媒介和表現的出口。在結束白色恐怖、所幸仍民主自由的現代台灣,藝術創作和出版已不再受到侷限,可謂百花齊放,有不少緬懷和紀念過去的藝術作品,人們積極的有所作為,不會再害怕「記住」這些事情了。在仍深陷苦痛、民主和自由不斷倒退的香港的一旁的我們,是否還知道這一切是多麼地得來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