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視、網路、慧型手機當道的現代,你是否曾經因為沉浸在新科技媒介的過程中感到一絲絲的罪惡感呢?是否曾經下定決心不再看英美影集或日韓劇?是否曾經告訴自己要減少上網時數或刪掉手機上的手遊APP呢?對於視覺科技的抵抗其實有點那麼沒來由、沒必要,但又好像這樣做是「好的」、應該的,為什麼我們會有這種感覺或意識呢?
其實對於視覺影像的抵抗早在希臘時代就有,並不是什麼新鮮事。著名的大哲人Plato(1990)就認為仿造品、複製品都會扭曲事物原貌,且對健全或真實的目的沒有好處,所以在後來也出現關於拒絕象徵物崇拜的思想,而且當時Plato更直言仿造品留下來的都是最糟糕的部分,其所指諸如畫作、雕刻、以及洞穴的投影等。而隨著機械複製時代的來臨,人類能夠複製的東西越來越多,似乎與Plato的理想國背道而馳,而真實影像的複製以及大量的重複生產更是成為資本主義的特徵,因此也就出現了相當資本主義的影像媒介―電影。而對於電影影像的批評最著名的就是法蘭克福學派,該學派的要角Adorno(1978)曾說過,看電影總是讓他有變笨的感覺;他與Horkheimer(2008)更以「文化工業」一詞,來說明文化的工業化造成一種虛假的統一性,讓人們逐漸自我沉淪於美好的視覺幻象中,自己被物化、失去個體性了卻還不自知。在這之後,「文化工業」的批判擴展到了整個大眾文化領域,如電視。Postman(1986)就認為電視破壞了公共論域,由於電視的目的是娛樂,因此將重要議題給「瑣碎化」。而對於大眾媒介的批判,MacDonald(1953)更直指階級關係,指出:「媚俗文藝的貴族正利用群眾的文化需求,以獲盈利並維持其階級統治」。如果朝向更心理方面的剖析來說,Mulvey(1975)認為,既有的電影視覺快感是依照父權秩序來編碼的,提供窺淫癖與自戀(或戀物)的快感;Jameson(1990)也認為,視覺基本上是屬於色情的,目的在於令人心蕩神馳,享受視覺愉悅的人如同動物一般:
…色情電影只是電影的可能潛力之一,色情電影要我們凝視世界,彷彿世界是一個赤裸的身體。(Jameson,1990)
統整上述之論點,視覺影像首先被視為真實的對立面;其次也被看作是純粹的娛樂;再者被認為是缺乏反思、破壞公共性以及作為階級統治的負面工具,最後,它也被認為是屬於滿足原始欲望―性慾―的低層次文化。也就是說,我們抵抗視覺科技常常來自於,認知到它是假的、非真實世界的,因此產生一種內心的不踏實感;而它作為一種純粹娛樂的媒介,根本上違背的是人類存在的道德面向,因為單純的娛樂在傳統道德上是不被允許的,辛勤的勞動、有目的的行動才是正向道德的指標;至於視覺科技可能造成的負面效果,或做為一種負面工具時,它就是一個不好的器物,作為理智的人類,自然要從生活中排除這樣的事物;最後,由於它指涉著的是原始動物性的慾望,這也代表著它阻礙著人們的超越性,人之所以為人,就在於能夠克服動物性,達到文化與文明的高層次精神狀態。
由此可知,人們面對視覺科技的抵抗其實來自認知、道德、情感與存在等多元複雜的因素,這些複雜的因素構成了潛層的心理事實(即「負面」認定),進而在行為上形成抵抗的表徵。但我們要知道,科技發展本身也是一種社會性的事實,任何一種科技物的存在也都有其「正面」的認定,否則它不可能存在於人類生活中。身處在科技世界的當代人,必須要有足夠的智慧,去挖掘出新科技的「正面」,並認識到新科技的「負面」,才能在正反的辯證中,找到自己與科技物相處的平衡之道。
參考資料:Horkheimer, M. & Adorno, T. W.著,林宏濤譯,2008(1969),《啟蒙的辯證》。台北:商周出版。Adorno, T. W. (1978). Minima Moralia: Reflections From a Damaged Life. Trans. E. F. Jeph. London: Verso.Jameson, F. (1990). Signatures of the Visible, New York, Routledge.MacDonald, D. (1953). A theory of mass culture. Diogenes 3: 1~17.Mulvey, L. (1975). “Visual Pleasure and Narrative Cinema.” Sceen 16(3): 6-18.Plato (1990). Plato’s Republic, trans. Allen Bloom, New York, Basic Books.Postman, N. (1986). Amusing Ourselves to Death, London, Methuen.